《泰坦天降 2》被 EA 抛弃后的各路奇闻异事
一个关于黑客、阴谋与某位游戏记者的怪谈
在一份名为「Operation Red Tape」的详尽 PDF 文档中，第 32 页出现了这么一个标题「讨论向某个 IGN 记者发送 Jeanue 相关的『线索』」。该文档是由 SaveTitanfall.com 网站背后的团队于 8 月 6 日上传的，让围绕这款游戏的一系列纷争有了定论。是谁在谋害《泰坦天降》？谁是 Jeanue？为什么 Respawn 对此熟视无睹？我已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但现在看来我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应该把 Jean 的原始线索发给他，」，我在标题下方看到了这样一个截图。我感到一阵寒意。这里的「他」显然指的是我。难道我真的被骗了个团团转？我是不是轻信了错误的人？
「至少能让坚信那是他的真实身份的人闭嘴就好了 哈哈，」截图里接着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我盖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神情恍惚又深感受伤。这个故事出现了漏洞，如果这篇文档属实的话，多个消息来源都在领着我兜圈子。剩下的只是一连串令人愤懑的未知，但在《泰坦天降》畸形的粉丝水区里逛了一整个夏天后，我觉得这一切确实不足为奇。
我们不妨把时间线拉回事情的起点。《泰坦天降 2》于 2016 年发售，收获了一片好评。这款游戏达到了其他多人射击游戏难以企及的高度，也确立了自己小众神作的地位，经常被 FPS 大拿以及虔诚狂热的粉丝们追捧。但随着 2018 年《Apex英雄》的面世，Respwan 推出《泰坦天降》续作的希望也开始变得渺茫，如今本作从开发商那获得的支持已经相当有限了。这往往是灾难的导火索。随着 Valve 退出积极开发后，《军团要塞 2》里的 bot 已经泛滥成灾；不幸的是，《泰坦天降》也遭遇了同样的不幸。
2021 年初，关于某个黑客或某个黑客团体的报告不断涌现，他（们）把破坏《泰坦天降 2》列为自己的使命。《泰坦天降 2》的小型直播社区遭受了频繁的 DDOS 攻击，从比赛开始起就不断受到干扰。而嫌疑犯的身份？只有一个「Jeanue」的代号。
与 Jeanue 相关的情报少之又少，但有几件事是大家普遍认同的。利用了社区玩家口中名为「黑名单」的东西，Jeanue 设法在《泰坦天降》多人模式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控制权。Jeanue 把你的名字加入「黑名单」后，每加入一局《泰坦天降 2》对战都会自动断开连接，导致游戏无法正常进行。很多时候 Jeanue 会出现在下手目标的直播聊天室里，用简短而恶毒的语言吹嘘自己又一次成功骇入。他的动机不为人知。Jeanue 是想成为网络红人吗？他是不是对这种控制权爱不释手？还是说他对《泰坦天降》这个系列有着某种奇怪的仇视心理？社区玩家频繁提出这些问题，期待着真相大白的一天。
「我曾通过 Twitch 私信与他进行对话。我们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接着他说了一大堆种族歧视和恐同的脏话，我就不转述了，」曾与 Jeanue 有过多次接触的《泰坦天降》主播 MoDen31 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追求的是不是网络骂名，我怀疑他们只是仇视这个游戏。感觉就像是我在与电影《分裂》中的人交谈，收获的只有奇怪而不连贯的对话。」
Jeanue 所用的黑客工具似乎相当厉害，能够肆无忌惮地对玩家发起 DDOS 攻击。主播们尝试过切换账户或使用 VPN 启动游戏来规避这个「黑名单」，但都无济于事。从形式上来看，每次攻击的套路都如出一辙：玩家点开《泰坦天降 2》的匹配，屏幕上的倒计时即将归零，所有的参赛人员都准备好进入出生点。突然之间，画面出现故障；泰坦和铁驭都卡住不动。一条错误信息弹出，「读取数据包输入：失败，」接着所有玩家都被踢回大厅。不管 Jeanue 做了什么，他已经掌控了《泰坦天降 2》匹配架构的核心。这也是如此行径令人不安的原因。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常规的网络漏洞了。
「他们所利用的漏洞是根植于游戏深处的，」MoDen31 补充道。「这可不像《光环 2》里的DDOS 攻击，后者仅仅只是加大玩家的延迟而已。」
我从今年春天开始对这个故事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得到了一个 Discord 频道的邀请，这是由《泰坦天降》内容创作者专门创建的频道，他们正在努力收集黑客的情报。他们所收集到的大量细节令人诧异。有一个数据库记录了 Jeanue 在 Twitch 上用到的所有用户名，另一个数据库记载了他在 EA Origin 上的名字。首个子频道名叫「最新报告，」每当 Jeanue 出现，小分队就会分享他们的 Twitch 聊天室记录截图。最打击人的是，还有一个子频道用来发布 Respawn 的官方回信，而 Respawn 无法在他们曾经盛极一时的游戏中杜绝黑客行为。2021 年 4 月 5 日，Respawn 在推特上指出，「我们注意到了影响《泰坦天降 2》的 DDOS 攻击，正在着手解决。」然而他们口中的解决并没有落实，Jeanue 依然在作恶。
也正是这个服务器中我首次遇到了来自波兰的《泰坦天降》粉丝 p0358，或是简称为「p0。」他似乎很年轻，约摸 21 或 22 岁左右的样子，他自称是一个白帽黑客，自己的不懈努力都是为了揭开 Jeanue 所滥用的游戏漏洞。这些成果也让他成了社区里的小名人。我也看到过 p0 在相关梗图中出现，他在 Medium 上写了一篇《泰坦天降》服务器漏洞的深度文章，该文（在国外圈子内）还大火了一阵子。
6 月 15 日，p0 把我和他的几个伙伴拉进了一个群聊组，并在其中说出了 Jeanue 极端行为的起源故事。据 p0 的说法，Jeanue 曾在《泰坦天降》的圈子里活跃了好几年，但水平不佳。这就导致他尝试了一些加速、自瞄之类小作弊工具，但 Jeanue 依然无法在死斗模式下获胜。「他在作弊的情况下还是不敌高手，确实很搞笑，」p0 说。「接着他慢慢发现了更多漏洞。」
没错，这就是 Jeanue 的作案手法，制造混乱。仅仅出于对《泰坦天降》系列的强烈反感，就致使他在滥用漏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可以强大到在 Respawn 眼皮底下运行「黑名单」。群聊组的某个用户发了几个 2018 年的视频，画面上是一个泰坦在多人地图上瞬移。据称这就是声名狼藉之前的 Jeanue。
我倒是对此有过疑虑。很难想象有人仅仅因为自己的数据差就走上了破坏其他玩家体验为乐的道路，而且我也没理由相信视频中的人就是 Jeanue（毕竟谁都可以下载加速外挂，不是吗？）不过我还是被 p0 的信念打动了，他坚信自己能够在瞬息之间修补这些漏洞 —— 前提是 Respawn 的高层愿意寻求他的专业技能帮助。
「Respawn 太不称职了。他们从软件引擎中删除了很多保护手段。」他这么跟我说道。随后他又补充道，「我在 Twitter 上回复了 Respawn，称我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可以联系我，我很乐意伸出援手。不少用户也点赞转发了。随后 Respawn 的某人联系到我，我告诉他们我对游戏非常了解，但他们并没有回复。」这种态度同样出现在他的 Medium 文章里，标题是，「如何修复《泰坦天降》。给 Respawn 的一份操作指南。」
但随后我从 p0 的小圈子里获得了一个更具说服力的证据 —— 一份详尽的深度报道档案，这些资料为 Jeanue 的身份进行了可信的描述。这份文档中的信息并未得到证实，所以我也不会在此透露具体内容，但通过密集的网络寻踪，以及一系列神秘的数据匹配，该小组的成员认为「Jeanue」是一个位于美国南部的独狼黑客。
拿到名字和地点后，我曾多次拨打嫌疑犯的电话，却都一无所获。我想如果能让他开口，也许我们可以为这个传奇怪谈画上句号。由于所谓的黑客方不打算帮忙，我决心去找被黑的一方，我直接联系了 EA，让他们向 Respawn 呈递了一份希望得到答案的问题，方便我得知《泰坦天降》的真实情况。但我从来没有得到答案，很快又没了线索。
到了 8 月份，我躺在床上看着《红带行动》这份文件，其中指出 p0358 和他的从犯们与《泰坦天降》中的破坏行为其实深度关联，远不止他们已透露的信息那么简单。事实上，这份文件称他的圈子在误导所有人，而我也陷进了他们的圈套。
红带行动
《红带行动》的叙述内容冗长且晦涩，但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地总结其论点。7 月 4 日，Respawn 全新的招牌射击游戏《Apex 英雄》被黑客攻击。玩家无法进入游戏战局，转而收到一则带有跳转链接的消息，地址正是「SaveTitanfall.com」，一个呼吁对 Respawn 同世界观作品加强管理的网站。这似乎是一次不按常理出牌的激进行为。
SaveTitanfall 的所有者否认对此次骇入负责，另一个名为 RedShield 的 Discord 管理员也持否认态度，他与 p0 一同运营着名为 TF Remnant Fleet 的《泰坦天降》服务器。由于《Apex 英雄》的火热程度，此次黑客攻击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夜之间，无人问津的老游戏《泰坦天降 2》成为了游戏媒体界的国际新闻。
还跟得上故事的节奏吗？那就好。红带行动似乎揭开了这些否认的谎言。它提供的截图证明，RedShield 谎称没有参与这项行动。他和一小部分黑客显然已经为《Apex 英雄》的这个安全漏洞准备了几个月时间。以下是文档中截取自 2 月 6 日的一段话：「干脆我们不对《泰坦天降》/《Apex 英雄》进行勒索，而是打造成一次炒作，」RedShield 写道。「我们将服务器锁上 48 小时，提高对这个问题的关注度。」
7 月 3 日，攻击的前一天，RedShield 的一名同伙写道，「准备好实施 SaveTitanfall.com 行动了吗？」
这一点相当重要，因为在红带行动的档案中，有证据表明 RedShield 对《泰坦天降 2》的主播发起了 DDOS 攻击，其手法与 Jeanue 高度一致。我们花了几个月时间来寻找这个对 Respawn 服务器掌控生杀大权的黑客。难不成这是个内鬼？
RedShield 就这些攻击接受了各大媒体的采访，也包括 IGN，他利用从争议中获得的地位向EA 发出申请，要求其交出《泰坦天降》的原始代码。为什么？报道称 RedShield 和 p0 等人合作，想要复活另一款游戏，即鲜有人知被销项的免费游戏《泰坦天降 Online》。这让我想起了自己与 p0 的第一次对话，他提到自己正在准备一个与《泰坦天降 Online》相关的项目，「暂时保密」。
红带行动中的故事在游戏媒体中流传开来。我们终于揭开了 Jeanue 之谜吗？我们是否可以将一切归咎于黑客组织，以及他们试图将玩家引回早期版本《泰坦天降》的运动？这些文档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确实无法忽视。我该如何看待 Jeanue 的档案，这些资料同样出自于事件相关人物？我一遍遍地大声念出其中的一张截图，也就是我在开头提到的向某个 IGN 记者「发送 Jeanue 相关线索」的截图：「至少能让坚信那是他的真实身份的人闭嘴就好了 哈哈。」
某人欠我一个解释，好在 p0 立马接通了我的语音。
他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在发颤。我差点还为他感到难过。一个对能力无比自信的天才黑客，曾公开称是为了在 Respawn 谋求一份工作而宣传自己，现在却处于舆论的对立面。从我们首次接触起，我就怀疑 p0 可能是一个自不量力的小屁孩。现在，事实似乎已经完全明了。
「SaveTitanfall 团队背叛了我们。他们暗地里捅了我们一刀。他们说我是攻击《泰坦天降》的 Jeanue。这是诽谤，」p0 这么说道，他从 Discord 语音接通的那一刻起就在挣扎。「他们这样的做法真的很伤人心，因为我在修复游戏上做了最多的努力。他们只不过是在社交媒体上发牢骚而已。我正在对游戏进行逆向工程，试图找到解决方案。」
他否认了一切指控。p0 称截图中的那个「jean」指的并不是 Jeanue，而是某个叫做「Jean Onion」的人，是某《泰坦天降》Facebook 群组里的一个活跃用户。那张看起来展示了某个 RedShield 同伙把一名主播攻击掉线的图片呢？也许为了查明 Jeanue 如何利用他们漏洞的测试 —— 并非恶意之举，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我不确定该不该相信这份说辞。表面看来，RedShield 和 p0 都很有可能涉及了《Apex 英雄》的黑客行为（尽管他坚决否定），但我不相信他们就是那些折磨《泰坦天降 2》主播长达数月的元凶。Jeanue 那种一根筋的决心很难轻易模仿，坦白说，我不相信几个野心勃勃的小孩能够组建出如此有纪律又天衣无缝的烟雾弹行动。我专心琢磨着事实线索，却比以前更加迷惑了。几天后，事情又出现了一大反转，红带行动的真实性遭到了质疑。
在 SaveTitanfall.com 发布该文档后的一周之内，Upper Echelon Gamers 获得了一份 Discord 聊天记录，内容似乎涉及了《Apex 英雄》黑客事件的某位嫌疑人，他的名字叫做 Dogecore，与红带行动文档的作者 Wanty 进行了合作交流。聊天记录中，Dogecore 像是在询问 Wanty，是否希望他把黑客留在《Apex 英雄》服务器上的信息改成更具体的内容。这些信息是在 7 月 4 日发出的，与黑客事件发生在同一天，也是红带文档公开的一个月前。
「不过把线索指向 SaveTitanfall 是一件好事，」Wanty 回复道，这里指的还是黑入《Apex 英雄》时留下的名片。「我们可以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转移到一个地方。」
这段记录的公开又打乱了整个事件的剧情。如果红带行动背后的主导，以及将《泰坦天降》社群的公愤推给几个两面派黑客的文档，也在与这些黑客积极合作的话，那么......就没有什么是可信的了。也许 p0 是对的。也许他确实被耍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经历这几次喧嚣之后，服务器终于稳定下来了。《泰坦天降 2》又奇迹般地重生了。「黑名单」已经消失，Jeanue 也无处可寻。一切回归了正常。片刻的辉煌过去后，谁是黑客攻击的始作俑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已经翻篇了。但好景总是不长。
在我撰写这篇文章之际，玩家们再次遭遇了偶发的 DDOS 攻击，尽管「Jeanue」（不论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并没有出现在任何 Twitch 频道里幸灾乐祸。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事件和背叛之后，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原点。真是一场虎头蛇尾的大戏。大家不过是想安静地玩《泰坦天降 2》而已，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简单点儿呢？
不幸的是，当一个游戏社区只剩自治，淡然置之的开发者不提供任何积极的管理、支持和组织时，这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整个服务器很快演变为怪诞的西部荒野，充斥着各种面貌的好人和坏人，只有黑客掌管着实权。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泰坦天降 2》依然是 EA 和 Respawn 的重心，这些搅局者早就被赶出服务器了。但可惜，我们的游戏行业现状并不是这样。运营已久的多人游戏服务器每况愈下，为骗子和恶徒提供了藏身之处，而其他人都被这场冲突所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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